最近，娱乐圈出了个奇事( shì)。
拍出过《老男孩》《小姐》《分手( shǒu)的决心》的韩国顶级导演( yǎn)朴赞郁，被「封杀」了。
原因前( qián)所未闻——太敬业了。
2023 年美国( guó)编剧大罢工期间，他没停( tíng)工，反而偷偷工作。
被发现( xiàn)后，遭美国编剧工会（WGA）除名( míng)。
对一个国际一线导演来( lái)说，后果可不轻。
失去 WGA 身份( fèn)，意味着不能享受工会的( de)福利保障，不能参与任何( hé)受 WGA 协议保护的好莱坞编( biān)剧项目，未来在美国主流( liú)影视圈接项目都会受阻( zǔ)。
近乎约等于被好莱坞「封( fēng)杀」。
消息一出，网友都议论( lùn)纷纷。
有人嘲讽他是「工贼( zéi)」，觉得「卷生卷死的东亚人( rén)，终于受到了惩罚」；
也有人( rén)震惊于——美国编剧工会居( jū)然连国际大导都能拿下( xià)？
今天不妨一起来聊聊这( zhè)件事。
国际大导被开了
朴( pǔ)赞郁和好莱坞的渊源并( bìng)不浅。
最早进军好莱坞的( de)作品，是妮可 · 基德曼主演( yǎn)的惊悚片《斯托克》。
2018 年，他还( hái)执导过 BBC 的英美合拍剧《女( nǚ)鼓手》，在国际电视市场初( chū)露锋芒。
但他第一次深度( dù)参与编剧的主流项目，还( hái)是 2024 年 HBO 上线的限定剧《同情( qíng)者》。
这部剧改编自越南裔( yì)作家阮清越的普利策获( huò)奖小说，他不仅是联合导( dǎo)演，还担任联合编剧和执( zhí)行制片人。
据 WGA 规定，凡是在( zài) WGA 管辖项目中担任编剧工( gōng)作的人，无论国籍，都必须( xū)成为工会会员，才能合法( fǎ)参与项目和享受待遇。
而( ér)在 WGA 公开的签署公司名单( dān)中，HBO 和 HBO Max 都是长期签署方。
可( kě)以确定，朴赞郁正是拍摄( shè)这一项目时，成为了 WGA 的会( huì)员。
问题就出在这里。
2023 年 5 月( yuè)，WGA 发动了持续 148 天的大罢工( gōng)，是自 1988 年以来时间最长的( de)一次。
罢工原因很明确：争( zhēng)取提高编剧基础报酬、改( gǎi)善流媒体时代的分成机( jī)制、限制人工智能在创作( zuò)中的使用等。
工会规定，所( suǒ)有会员不得在罢工期间( jiān)为被罢工公司（包括 HBO、Netflix、Disney 等）提( tí)供任何写作、改稿或与剧( jù)本相关的服务。
而最近，他( tā)们通过调查认为，朴赞郁( yù)与加拿大编剧唐 · 麦凯勒( lēi)在罢工期间仍为《同情者( zhě)》提供写作服务。
这在 WGA 的规( guī)定中，属于典型的「越线」。
虽( suī)然工会没有公开具体的( de)违规细节，但根据惯例，哪( nǎ)怕是简单的润色或剧本( běn)讨论，只要属于服务范畴( chóu)，都算违反规定。
朴赞郁和( hé)唐 · 麦凯勒都没有提出申( shēn)诉，最终直接被 WGA 除名。
这已( yǐ)经不是工会就罢工事件( jiàn)首次开出罚单，据报道，已( yǐ)有七位编剧因违规受到( dào)处罚。
最近，朴赞郁方向媒( méi)体回应，自己确实被开了( le)，但并没有违规。
他说罢工( gōng)期间，该剧已经拍摄完毕( bì)，正处于后期制作阶段，而( ér)剪辑不属于剧本创作的( de)范畴。
过程中，HBO 提出了一次( cì)修改意见，朴赞郁和唐 · 麦( mài)凯勒两位编剧只是参加( jiā)了一次会议讨论可行性( xìng)，而新剧本则是罢工结束( shù)后修改的。
因此，朴赞郁方( fāng)认为这是一场误会。
不过( guò)，由于他正忙于新片《无可( kě)奈何》的后期制作，无瑕向( xiàng) WGA 上诉。
同时也表示，这次开( kāi)除对他并无什么影响。
《无( wú)可奈何》工作照
美国工会( huì)不好惹
很多人看到新闻( wén)的第一反应是：
一个国际( jì)名导，不在美国常驻，WGA 怎么( me)管得到他？
答案是——能。
美国( guó)编剧工会的强大之处，在( zài)于它牢牢掌控着行业规( guī)则的「入场券」。
WGA 是编剧与资( zī)方集体谈判的唯一代表( biǎo)。
它与制片人联盟（AMPTP）签订的( de)《最低基本协议》（MBA）几乎覆盖( gài)了所有主流电影和电视( shì)制作公司。
只要项目在 WGA 协( xié)议之下，雇佣的编剧必须( xū)加入会员。
这就导致，一方( fāng)面，普通影视「打工人」惹不( bù)起工会。
如果被剥夺会员( yuán)身份，意味着：
失去基本福( fú)利保障，养老金、医疗保险( xiǎn)等创作者的「基本盘」立即( jí)中断；
难以找到正式工作( zuò)，没有资格参与主流影视( shì)项目，职业发展严重受限( xiàn)；
权益无法保障，如果以非( fēi)会员身份参与工作，没有( yǒu)集体谈判和工会保护，编( biān)剧的工资、署名权都极容( róng)易被剥夺。
对于这些，我们( men)都不难想象。
众所周知，内( nèi)娱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资( zī)本为王，编剧话语权低，类( lèi)似问题层出不穷：
《法医秦( qín)明》编剧创作了五集剧本( běn)，却遭恶意拖欠稿费，署名( míng)权被剥夺。
《芈月传》编剧与( yǔ)制片方等就署名权等问( wèn)题产生纠纷，她从总编剧( jù)降为副编剧甚至编剧助( zhù)理，维权过程艰辛，代价高( gāo)昂，结果还不甚理想。
这些( xiē)情况在美国主流项目中( zhōng)相对较少发生，就是因为( wèi)工会的严格约束。
因为对( duì)他们而言，另一方面，资本( běn)方也惹不起工会。
工会不( bù)仅是保护成员权益的屏( píng)障，更是牵制影视资本方( fāng)的利剑。
历史上，WGA 多次组织( zhī)大规模罢工，迫使制片方( fāng)作出重大让步：
1973 年罢工成( chéng)功推动建立电视重播残( cán)值制度，让编剧能在电视( shì)重播中获得持续收益；
2007-2008 年( nián)的罢工，逼迫制片方承认( rèn)互联网和新媒体播放的( de)分成权；
2023 年罢工，首次在协( xié)议中加入了对人工智能( néng)使用的限制，阻止资本家( jiā)用技术降低人力成本；
其( qí)中很多问题，在内娱仍旧( jiù)是问题。
之前新闻报道过( guò)，像《甄嬛传》《士兵突击》等内( nèi)娱很多热剧在很多电视( shì)台反复重播，在各种网络( luò)平台大热，但几乎都是平( píng)台方赚钱。
制作方往往因( yīn)合同限制，无法从中获益( yì)。
而在好莱坞，每一次有组( zǔ)织的罢工，都导致制作停( tíng)摆，数十亿美元损失，资本( běn)方只能屈服。
这就形成了( le)影视行业的「铁三角」：工会( huì)掌握「入场券」，打工人靠工( gōng)会保饭碗，资本家靠工会( huì)定规矩。
所以，不管你是普( pǔ)通编剧，还是好莱坞巨头( tóu)，想绕开工会几乎不可能( néng)。
朴赞郁这次被除名，就是( shì)工会铁律下无情的执行( xíng)案例——就算你是国际顶流( liú)，违规也得承担后果。
不仅( jǐn)如此，除了编剧工会外，美( měi)国影视行业还有导演工( gōng)会（DGA）、演员工会（SAG-AFTRA）、舞台工会、幕( mù)后技术工会等，每个都有( yǒu)类似的行业控制力。
像早( zǎo)年《星球大战》创始人乔治( zhì) · 卢卡斯，因拒绝执行美国( guó)导演工会的片头设计规( guī)定，被罚款后退出工会，二( èr)十年内不做导演。
70 年代时( shí)，斯皮尔伯格执导电视电( diàn)影《决斗》。
拍摄到后期，环球( qiú)影业提出想补拍片段做( zuò)院线版，遭到斯皮尔伯格( gé)坚决反对。
环球计划由另( lìng)一导演补拍并共享署名( míng)，斯皮尔伯格便向导演工( gōng)会申诉。
在工会的帮助下( xià)，他得以保留唯一导演署( shǔ)名权和最终剪辑权。
此外( wài)，大罢工时，这些不同工会( huì)之间也可以相互声援、联( lián)合施压，让整个制作链停( tíng)摆。
因而，朴赞郁这次，不仅( jǐn)仅是「丢个会员身份」这么( me)简单，而是会影响到在整( zhěng)个好莱坞体系里的生存( cún)空间。
一来，行业准入受影( yǐng)响。绝大多数好莱坞影视( shì)项目都在 WGA 协议覆盖范围( wéi)内，非会员几乎无法被雇( gù)用做编剧或编剧相关工( gōng)作。
二来，面临福利与权益( yì)损失，失去养老金、医疗保( bǎo)险等工会福利。
此外，更有( yǒu)声誉影响，被列为「越线」案( àn)例会在业内留下记录，合( hé)作机会会大大流失。
工会( huì)也有两面性
当然，也不能( néng)忽视工会的另一面。
虽说( shuō)工会为其成员提供了各( gè)方面的有力保障。
但从制( zhì)度上说，工会维护的还是( shì)集体利益。
这也意味着站( zhàn)在个体角度，参与工会有( yǒu)时也是一场权利与义务( wù)的博弈。
罢工就是最典型( xíng)的例子。
因为很多时候，工( gōng)会内部不同群体之间的( de)利益诉求不总是一致。
就( jiù)像之前，编剧工会主张坚( jiān)决罢工，导演工会则基于( yú)倾向于谈判和解。
资深编( biān)剧和新人编剧间也存在( zài)分歧。
工会要求所有成员( yuán)无条件参与罢工。
但对很( hěn)多底层编剧来说，长达数( shù)月的停工可能让他们失( shī)去唯一收入来源，一旦积( jī)蓄不够，就可能被迫接「越( yuè)线」活糊口。
这次大罢工期( qī)间，好莱坞就有数万名工( gōng)作人员，像灯光、化妆、餐饮( yǐn)等岗位员工被迫失业。
这( zhè)都是工会制度的副作用( yòng)。
不仅仅是娱乐、影视圈，其( qí)他很多行业也都存在这( zhè)样的问题。
纪录片《美国工( gōng)厂》揭示了一家汽车工厂( chǎng)内部的矛盾。
虽然工会为( wèi)员工撑起了不小的保护( hù)伞。
但也有人认为，工会的( de)保护会让企业效率下降( jiàng)、流程僵化，影响企业发展( zhǎn)，长远看反而会导致收益( yì)降低、岗位流失。
像电影《南( nán)中国 1994》中，一家南方工厂里( lǐ)，有人积极组织罢工停产( chǎn)，为集体谋福利。
但也有人( rén)更担心公司被彻底搞垮( kuǎ)，自己无处谋生。
当然，也确( què)实和很多网友吐槽的一( yī)样，这背后也折射出东西( xī)方职场文化的深层差异( yì)。
在东亚，影视行业普遍存( cún)在极高的工作强度和竞( jìng)争压力——导演、编剧通宵赶( gǎn)工是常态，「赶进度」被视为( wèi)首要目标。
长期处于这种( zhǒng)环境下，很多人带着「我不( bù)干，别人就会干」的焦虑心( xīn)理，渐渐有了休息羞耻。
像( xiàng)李安、王家卫、吴宇森、徐克( kè)等亚洲导演在好莱坞拍( pāi)片时，也都曾因这种「压榨( zhà)式作风」和当地剧组的工( gōng)作节奏产生摩擦。
由此再( zài)回到朴赞郁被美国编剧( jù)工会除名一事，逻辑再简( jiǎn)单不过。
工会制度本质是( shì)「交换」——你享受它带来的待( dài)遇保障，就必须遵守它的( de)集体纪律。
当然，对于朴赞( zàn)郁来说，这也并不是「职业( yè)终结」。
他依然可以在其他( tā)市场拍片，他的新片《无可( kě)奈何》已入围 2025 年威尼斯电( diàn)影节主竞赛单元，因为已( yǐ)被买下美国发行权，也并( bìng)不会失去奥斯卡参选资( zī)格。
他对创作的「过度执着( zhe)」，也很难动摇他在很多影( yǐng)迷心中的地位。
只是说，他( tā)日后想在好莱坞继续发( fā)展的话，可能会阻碍重重( zhòng)。
这代价值不值？那恐怕是( shì)他自己的人生算术题了( le)。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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